栖凤楼一夜成名,名动四方。
先是陆家上下七十八口外加看门狗两条惨遭灭门,如今又是江南三堡中的青云、李家二堡,玉惊箫这个名字已经完全臭在了江湖之上。先不论玉惊箫有没有承认陆家之事也出自他的手笔,也不论他所说的青云、李家二堡在百姓中的声望究竟是好是差,总之江湖上三人成虎的事比比皆是,但凡有一人将恶魔这个词冠在他的头顶,那便会有成百成千的人随声附和。
栖凤楼主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妖魔,人人得而诛之!
苍梧那日积极响应玉惊箫在江南转转的号召,一离开血海滔天的青云堡便直接登舟而行,顺水而下沿着运河往临安城进发。一路之上,有关玉惊箫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之类的流言以电脑病毒一般的速度在江湖上扩散开来,玉惊箫的名号在几天之内就被江湖人无情咀嚼了成千上万次。
苍梧有些悲哀的发现,原先被人称作魔教的凤栖梧不知何时已然变成了正义的化身,是一个为了捕获叛逃出谷的前任开阳阁主玉惊箫而出动天枢阁所有的精英分子进行围追堵截的十分有担当的教派。可惜,天枢阁主早年曾是玉惊箫的娈童,如今余情未了又旧情复燃,居然转身投向了玉惊箫的怀抱,倒戈相向不说,还亲侍左右任劳任怨。
初时听到这个言论的时候苍梧险些没一口茶水喷薄而出,呛了好几口才由玉惊箫轻拍着背顺过了一口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的地方就有八卦。苍梧默默叹了一口气,之前她还在琉璃身边的时候,便被这些江湖人一口一个的妖女叫的耳朵生茧。可如今在她已经习惯了这妖女名头的时候凤栖梧突然的就摘掉了魔教的高帽子,可谓是全民脱贫奔小康,就只剩下一个她,依旧被抛在泥塘里打滚,并且似乎有越抹越黑,越滚越深的迹象。
一坑未平,一坑又起。
苍梧暗自找了不少原因,结果只能把它归结于自己的运气太差,永远赶不上大赦天下的好时光。
时值金秋,运河两边栽种着两排秋梧桐,金黄的梧桐叶时不时地顺风飘落,在运河水面上打一个圈,荡起一弯涟漪,层层叠叠,连绵不休。大雁南飞,候鸟迁徙,一些叫不出名儿来的鸟雀也都从北方逐渐变冷的天空飞跃千山万林道南边安家落户。
苍梧靠坐在船尾,扬着脑袋看蔚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中偶尔飞过的鸟雀。
今天又没有偷渡成功。
苍梧没有丝毫感情地在心底暗暗说了一句,心情平静的叫人诧异。
自被玉惊箫半强制性地带在身边以来,苍梧费尽心血绞尽脑汁试图将传信用的信鸽放飞天际,顺便将玉惊箫的消息告诉给明石。但可悲的是,她前前后后不下二十次的努力,却始终没有成功的案例,统统都是以失败告终。这些信鸽不是被原封不动地送回她面前,就是被身首异处的放在汤碗里端到她面前,总而言之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太可悲了!可悲到她都已经习惯了这不成功的日子。
“哎,这都跟了一路了,姑娘,你们真的不用报官么?”船夫没有打桨,只在船尾撑了一回长蒿,将小船往河中心推了推,摇着头问。
苍梧转身一瞧,轻舟乌篷,船身要比身下这只小上一些。据船夫说来,这种船看上去狭长,内里却并不窄小,是那些个世家子弟最青睐的船儿。这船一路从扬州跟来临安,先前船夫还以为他二人遇上了什么对手仇家,吓的不行,结果那船只慢慢跟着他们,该停的时候停,该走的时候走,堪堪保持了五个船身的距离。玉惊箫心念一转不晓得和船夫嘀咕了一阵什么,之后苍梧总觉得船夫看他们的眼神很是诡异。
抿了抿唇,苍梧心下晃过一个人影,又摇了摇头将人影散开,道:“不打紧。前面就是临安城了么?”
船夫点了点头道:“晌午前就能到,我说姑娘,临安府衙的老爷为官不错,挺正义的,你和你家……你二人大可以在临安多住些日子。”
就是这种听的人一头雾水的话语。苍梧在心底种了一盘蘑菇,对破译这船夫的语言密码没有了半点信心。
“天气好像转凉了,到了临安先去定些秋衣吧。”玉惊箫从船头越过小舱走来,对着苍梧浅浅含笑。
没有任何异议地点头,苍梧此刻显得十分乖巧,因为玉惊箫刚刚把她身边最后的一只白鸽送给了船娘做加餐。
船夫看了看英俊潇洒的男子,又看了看小鸟依人的少女,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嘿嘿笑了两声。视线放远,船夫瞧见了在船头拾掇鸽子的船娘,猛的心头一热,眼前蓦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船娘的时候,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一时激愤,船夫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唱。
歌声、桨声、水声,苍梧惬意地吸了一口略带潮湿的空气。
晌午之前,果然到了临安。船夫将小船拐出运河,撑进贴沙河面,行不多远就能瞧见远远的一个船埠。